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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行(上下)》电子版-2009-1_上海文艺出版社_王小鹰

《长街行(上下)》《长街行(上下)》电子版-2009-1_上海文艺出版社_王小鹰

《长街行(上下)》

出版时间:2009-1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作者:王小鹰
页数:全两册
字数:584000


《长街行(上下)》内容概要[E]

长街历史曲折离奇,弄堂恋情扑朔迷离。清纯可人的常天竹与英俊聪慧的冯令丁倾心相爱。谁知她惨遭流氓强暴,致使她“发疯”并生下女儿,彻底粉碎了他的美梦。这却玉成了她的妹妹常天葵对他的痴心迷恋。然而,他俩结婚后,他依然难抑对常天竹的真爱,常天葵心如刀绞,其实比常天葵更痛苦的是冯令丁的奶妈的女儿许飞红。她早就深深眷恋他,孜孜不倦地追求他,但他一直漠视她那颗炽热的心,她毅然把情场的失意转化为旧区改造的锐意开拓……
小说以城市变迁为背景,探索城市与人的关系,揭示上海独特的文化积淀。秉承中外经典文学精髓,精心运用细节刻画人物性格,情感描写流畅自如细腻动人,上海方言平添浓郁的海派韵味,读来赏心悦目。

《长街行(上下)》作者简介[E]

王小鹰,女,祖籍浙江鄞县,1947年11月出生于江苏省射阳河畔。1968年高中毕业,赴黄山茶林场务农。1978年初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学士。毕业后,曾在《萌芽》杂志做小说编辑,1985年调入上海作家协会从事专职创作。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上海市作家

《长街行(上下)》书籍目录[E]

上卷引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中卷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下卷第九章第十章

《长街行(上下)》章节摘录[E]

引章深巷浅弄斜晖静,闲门繁户梧桐疏。早春时节的黄昏,暮霭是从弄堂水泥板地的缝罅里,从石库门台阶边的苔藓里,从青砖围墙上隔年蔷薇花的茎蔓里,丝丝缕缕地升起来的,像兑了些水墨的花青石绿。晚风如羊毫,横一抹竖一抹,暮霭便渐次晕染开去,一分一寸地罩没了一幢楼,又罩没了一幢楼。这一片屋脊很不规则,不像人家里弄房子的划一规整,也不像人家花园别墅的精致典雅。这里却是忽高忽低畸轻畸重,横生枝蔓,错落芜杂。当浓浓的暮霭罩没了这一片不规则的屋脊,它们倒变得沉静幽深起来。这一片屋脊中的某一处,一扇稍稍突起的老虎窗口,北向的窗户咣地被推开了,急急地探出一张十六七岁光景女孩子的面孔,苍白细巧,腊梅花似的一瓣。她先是将花瓣儿朝向西北,那里半轮金红的夕阳正停在锯齿般的屋脊上,像刚刚摘下枝的鲜橙子,十分诱人。那一片灰脱脱陈年旧瓦被涂上鲜艳的色彩,像刚从高炉里倾泻出的铁水,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是何等辉煌的景象呐!可这个女孩子却被灼痛似的眯起眼睛,失望地蹙起她远山般的淡眉,咕哝道:“怎么太阳还不下山呀!”原来,她是在等待“月上柳梢”的那一刻,这亘古不变的少女情怀哟。她还是心怀侥幸,转动玉笋儿似的颈项,将花瓣儿脸朝向东南,云遮雾漫的目光在天际寻寻觅觅,期望月牙儿能像七仙女那样不守天规,抢先登场。东南向弄堂底处,有一片扇形的角落尚未被暮霭罩没,最后的几幢房子依然笼罩在黄澄澄的余晖中。女孩子的目光定住了——山墙亮得晃眼,爬山虎残余的枯蔓断藤纤毫毕现,那萧条凄凉的图案就像她记忆中总也抹不去的惨烈的一幕。从前,到了夏天,那半墙爬山虎会挂满碧玉般的绿叶,密密匝匝、重重叠叠,稍有风动,便撼天动地地簌簌作响。厚厚的叶阵隔断了暑气,房间里总是阴凉,甚至都不用开电风扇。替她家做钟点工的吴阿姨常会挽只竹篮,端把竹凳,跟母亲打声招呼,便将凳子往墙脚一靠,人立上去,刷啦啦刷啦啦,一把一把捋爬山虎的叶子。爬山虎的叶子有一种带苦涩的清香。吴阿姨说,拿它熬汤喝,拔力气,还清热解毒,大伏天不会长痱子。每当吴阿姨站在竹凳上捋山墙上爬山虎叶子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都会聚拢来,帮吴阿姨捡散落在地上的爬山虎叶。女孩子们总是乖乖地捧起叶子放进吴阿姨的篮子里,男孩子却趁机恶作剧,抓一把叶子塞进小姑娘的衣领里,引得女孩子暗暗直叫,一边抖动衣襟让叶子落下来,一边红着脸蛋骂:“下流坯!”男孩子反倒得意地笑,故意笑得龇牙咧嘴,恶形恶状。不过,一旦有谁试图往她的后颈脖塞叶子,他便会挺身而出保护她。他的个头在同龄人中独高,男孩子们都有点畏惧他,因而她总能幸免遭遇袭击。男孩子们心有不甘,跑得远开点,一起喊:“长脚鹭鸶敲洋丁,敲来敲去敲不进……”待他做出要追的姿势,他们便一哄而散。与那半壁爬山虎成犄角之势的南墙上,离地一丈余,有弧状优美的半圆形阳台,那锈红铸铁围杆被余晖镀上了一层金箔,皇冠一般。围栏间参差披拂着翠绿墨绿鹅黄绿的兰叶,袅袅娜娜、摇曳生姿,阳台里总是积淀着薄薄的馨香。女孩子的目光颤抖了一下,她看见一个温婉秀雅的女人,穿着豆青的绸衬衣,外面罩一件湖绿色网眼开司米对襟衫,正往一只只青花瓷盆或紫砂盆里植兰草。松土、剪叶、洒水,在兰叶中穿梭的身影也是一株兰。女孩子半截身子都探到老虎窗外边,她好想一头扑进种兰草女人的怀抱里。可是,那女人却转身推开垂着素花窗帘的落地玻璃门走进去了。落地玻璃门里面是一间宛若母亲怀抱般温暖的卧室,墙壁里麦黄色的,家什是乳白蜜黄相拼的,钢琴上铺着本白挑花带荷叶边的麻纱罩,落地灯宽大的灯罩也是本白挑花带荷叶边的。笃底并排两张铜架小床,小床的素花被褥里躺着两个花骨朵般鲜嫩的女孩子。那兰草般的女人站在两张铜架小床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便柔柔地弯了腰肢去吻那两个女孩子光滑如玉的额头。然后,她直起腰身,径直从垂着素花窗帘的落地玻璃门走了出去,站在半圆的凝固着馨香的阳台上。她一株兰似的伫立了好一会儿,突然,决绝地踏上青花瓷盆(她并不是存心将盆中的兰草踩倒的),另一只脚便跨过了锈红的铸铁围栏。她就像瓷盆里被她踩倒而折断的一片兰叶,徘徊着盘旋着飘落下去了。女孩子无声地呻吟了一下,并用双手蒙住了眼睛。其实,这场景并非她亲眼所见,是她怀着伤痛一遍遍地构想出来的。当时,那两张铜架床上的女孩子都睡得很熟,待她们的姨妈把她们叫醒时,她们母亲的尸体已经被人搬走了。她们趴在阳台围栏上往下看,只看见底楼通花园的石阶上有模糊的血印,血印的形状很像几片交错穿插的兰叶。过了几天,两个女孩子中稍年长的那个在阳台的兰叶中踟躅,就在铸铁围栏的一根角枝上捡到了一片窄窄的豆青色的绸布条,它夹在兰叶中间,很难被人发现。稍大的女孩子却一眼认出这是她母亲衬衣的料子,她想一定是母亲飘落的时候被铁栏钩住了衣襟,母亲的衬衣穿了好多年,丝绸料子已洗得发脆,自然经受不住一个人的分量。倘若母亲穿一件料作坚固些的衣服,肯定不会落下去了。这女孩子没有将捡到的那块豆青色如蓑草般的残绸交给她父亲,她将它捋得平展展的,夹在自己最喜欢的《勃朗宁夫人十四行爱情诗集》里。她在这诗集外面包了一层黄牛皮纸,并且在封面上用仿宋体写上“毛主席诗词”的字样。女孩子缓缓地从手掌中抬起脸来,迷惘地望着余晖残余处——哪里还有满墙碧玉般的爬山虎绿叶?运动初始,造反派要在山墙上贴大字报,将满墙爬山虎都扯完了。哪里还有兰草葱茏馥郁的半圆形阳台?阳台早被后来入住的人用油毛毡封死,外面凌乱地搭着晾衣竿,悬着长长短短内衣外裤、女人的胸罩、婴儿的尿布。哪里还有她曾经的乐园、那幢被人称作“恒墅”的小洋楼?年复一年,她们的楼房已经被陆续扩建的各式简易房屋包围吞食淹没了!就在女孩子的母亲跳楼自杀后不久,她们一家就被迫搬出了恒墅,搬进现在的三层阁里。虽然相距恒墅不远,却已经天地两重世界了。三层阁居中处丈余见方,一人多高,四面斜坡,至墙脚处仅能匍匐。家里用熟了的老冢具几乎都不能带过来,许多东西被斥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奢侈品,并由一群手臂上箍着红袖章的革命群众搬了去,掼进一辆卡车,不知运往何处去了。这其中包括女孩子的聂耳牌钢琴、她妹妹的檀香木古筝、母亲的黄花梨木梳妆台,还有父亲常靠着抽雪茄、看报纸的米色羊皮长沙发。留给她们最贵重的物件就是父亲母亲的大衣橱,也是黄花梨木的,沉得像座山。父亲向革命群众恳请了半天,言明女儿都大了,父女同宿一间不方便,需要用这架衣橱做隔断,方才被允许了。这架橱就横亘在阁楼中央屋顶最高处,将房间分割成两个斜顶的小间。左边朝北的小间有一个二尺见方的老虎窗,便比较明亮,成了姐妹俩的绣阁;而后半间终日黑暗且不通风,是父亲的卧室,很难想象曾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父亲如何在里面起居?女孩子略略凹陷的眼窝里已蓄起两汪晶莹的泪,她咬住薄唇,强忍着没让它们滚下来。夕晖笼着的扇形愈来愈窄,只剩下水果刀似的一条了。女孩子慌忙将目光调开,重又投向西北面。就那么一瞥间,夕阳咕咚沉到屋脊下面去了,天边只余下几缕发白了的余晖,像退了色的旧丝巾软软地耷拉着。弄堂里,花青石绿的暮霭中隐隐显现出人影活动,皮影戏似的,叽叽咕咕的日常絮语就像深潭水面泛起的渣滓。天才稍稍转暖,仍处于“乍暖还寒”时节,上海人家屋子大都逼仄,便有人早早地在弄堂里做市面了。折叠椅、小方桌往后门口一搭,一家人吃晚饭,老对手摆开棋局,男孩子飞香烟牌子打弹子,女孩子跳橡皮筋造房子。可这个女孩子是从来不参加弄堂里的游戏的,她是个心里爱藏事的女孩子。她忘不了父亲单位里的造反派来抄家时,相邻几条弄堂的小孩子都拥到恒墅里来看西洋镜;她也忘不了那段时间常有人朝她们半圆形的阳台丢石块,有一次还把垂着素花帘子的落地玻璃门都打碎了。这些事情此刻在女孩子心里只是淡淡的痕迹,像冬眠的蛇一般纹丝不动。因为此刻她最焦急的问题是西边的太阳落山了,东边的月亮会升起吗?女孩子再次把殷殷的目光投向东南,也是在那一瞥间,残余的日晖退尽了,沉沉暮霭笼罩了一切。层层叠叠不规则几何图形的屋脊剪影衬在紫灰的天幕上,是一出曲折离奇悲欢离合的大戏。心细如发的女孩子就在这繁复的图案中发现了一眉恬淡的月牙,嵌在犬牙交错的屋脊线中,仿佛一叶扁舟,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也像是那悲欢离合的戏文差强人意的结局。女孩子双手一合,惊喜地啊了一声。自下午放学回家,她就一直在等这枚月牙儿出现了!女孩子离开老虎窗口时绊倒了凳子;电灯开关明明在门的右首,她却到左边去摸。为了节省开支,家里的灯泡都是十五支光的。女孩子站在大衣橱穿衣镜跟前,昏黄的光环中,镜子里映出一位体态纤弱的少女,穿着银灰的卡其布两用衫和深灰的裤子,里面蓝白相间朝阳格衬衫领子翻了出来。整个影像是灰蒙蒙的,只有那双凹陷的、双眼皮很深的眼睛漆黑晶亮,是一幅油画的高光处。女孩子见自己的发辫有些毛糙,赶紧拆开了重新梳理,换了根桃红玻璃丝扎辫梢。她的辫子正好齐肩,两点桃红映在粉白的腮边甚是娇艳。她自己的脸颊先烧了起来,赶紧捋去了,重新圈上橡皮筋。另一根辫子还没扎好,忽听到哧浪哧浪脚踏车的链条声响,紧接着便是“丁零零零.丁零零零,丁零零零”不长不短三下铃声,是他!女孩子几乎是撞出门外的,刚下了两级楼梯,又返上来,撞进门,拎起草绿色帆布书包,又撞出门去。女孩子冲下楼梯,楼梯间便是上上下下靠十家人家合用的灶头问。这个时候,灶头上正是大戏开场之际,洗菜的剁肉的刷锅的淘米的,手中文武不乱,舌间还家长里短,一个个赛过大舞台的名角儿。女孩子站在楼梯边团圈看了一遭,没找到她想托付事体的人,便折转身去了后厢房。后厢房的门掩着,却从木板的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沉香味。女孩子小心翼翼叩了叩门板,门呀地罅开一条缝,只见正对门的五斗柜上竖着一帧红木镜框绢纱线描的观音像,镜框前有一只黄铜莲花纹方鼎香炉,三炷清香正描出细袅袅的烟柱。五斗柜前,一位体形富态的妇人跪在一只老黄织绵缎的团垫上,两只肉手数着一串漆黑锃亮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女孩子慌得一脚退出,随手带上了门。她的心别别跳,刚巧让她看到了倪师太还在搞迷信活动!运动初始,倪师太是盈虚坊中最早被红卫兵小将揪出来游街批斗的人,就是批斗她烧香拜佛宣传封建迷信呀。可是这位倪师太却是女孩子除了父亲外最为信任的长者。刚搬进这幢房子的时候,女孩子还不会做饭。原先,寡居的姨妈常住恒墅帮助姐姐、姐夫照顾两个外甥女。自他们搬进这鸽笼般的三层阁,哪里还有姨妈的睡处?父亲又被监督劳动改造,总是回来得很晚。女孩子和妹妹眼巴巴经常对着冷灶空锅发呆,倪师太就会把她们拉进后厢房和自己一起吃饭。倪师太常年吃素,但是倪师太炒的素菜特别好吃。后来,也是倪师太手把手教会了女孩子煮饭,炒几只家常小菜。女孩子正进退两难,那木板门又呀地罅开一条缝,一只肉敦敦的手伸出米,捉住女孩子细细的胳膊,刷地把她拽进屋。女孩子定睛看,五斗柜上的观音像和铜香炉被一块大红绸子盖住了,地上的织绵团垫也不见了,什么都砹发生过似的,除了残留在空气里淡淡的沉香味。倪师太笑眯眯问道:“什么事体啊?看你气急夯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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